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		  		第二章  (第7/7页)
”    “是的,人家都这么说,请替我买‘谐和号’头等票子。”    “你愿意到新加坡转机?”他诧异。    “愿意。”我笑。    “我会在伦敦见你。”他说。    “一年见多少次?”我问。    “我不知道。你的功课会很忙,”他含蓄地“交际生活也会很忙。”    “你可以顾人盯死我。”我笑。    “我早已派好人了。”他也笑“学校、家,伦敦、剑桥、香港…我有没有告诉过你?我是一个很妒忌的老人。”    “我感到荣幸。”我说。    “我有事,要先走。”他站起来。    “再见。”我说。    “我留下了现钞在书桌抽屉里。”他临出门说。    圣诞老人。    我不想在他面前提“老”字,不是不敢,有点不忍。他又不是不知道他老,我何必提醒他。    勖存姿毕竟是勖存姿,他转头笑笑说:“你是五月的明媚好风光,我是十二月。十二月有圣诞老人,我是一个胜任的圣诞老人。”    我把手臂叠在胸前。“勖先生,”我说“与你打交道做买卖真是乐事。”    “我也深有同感,姜小姐。”    他上车走了。    我在屋里看戚本大字《红楼梦》。隔很久我放下书。现款,他说。在书房抽屉里。    我走到书房,小心翼翼地坐下来,轻轻地拉开第一格抽屉。没有。我把第一格抽屉推回去。如果不在第一格,那么一定在第三格,别问我为什么,勖存姿不像一个把现钞放在第二格抽屉的人。    我更轻地拉开第三格,抽屉只被移动一时,我已看见满满的一千元与五百元大钞。我的心剧跳,我一生没见过这么多的直版现钞,钞票与钻石又不一样,钻石是穿着皮裘礼服的女人。现钞是…裸女。    我从未曾这样心跳过。就算是圣三一学院收我做学生那一天,我也没有如此紧张,因为那是我自己劳苦所得,何喜之有?但现在,现在不同,到目前为止,勖存姿连手都没碰过我。他说得不对,他比圣诞老人更慷慨。既然如此,我也乐得大方。我把抽屉推回去。反正是我的东西,飞不了,让它们堆在那里待在那里休息在那里,愉快、舒畅、坦然地贬值。    我竟然被照顾得那么妥当。我伸伸腿,搁得舒服点。    这使我想起一首歌,乔治·萧伯纳的剧本“卖花女”被改为电影,女主角高声唱:    “我所需要只是某处一间房间。    远离夜间的冷空气。    有一张老大的椅子。    呵那将是多么可爱。    某人的头枕在我膝盖上,    又温柔又暖和。    他把我照顾得妥妥当当,    呵那将是多么可爱…”    我记得很清楚,歌词中只说“可爱”没有“爱情”    爱情是另外一件事。爱情是太奢华的事。    至于我,我已经太满足目前的一切。    我可以正式开始庆祝,因为我不必再看世上各种各样的人奇奇怪怪的脸色,我可以开始痛惜我自己悲惨的命运…沦落在一个男人的手中、做他的金屋里的阿娇。    只有不愁衣食的人才有资格用时间来埋怨命运。    我把双腿转一个位置。    电话铃响了,我拿起听筒:“喂?”    那边不响。我再“喂。”不响。我冷笑一声:“神秘电话嘛?”放下话筒。    电话再响,我再拿起话筒“喂,有话请说好不好?”    那边轻轻地问“是你?真是你?”    “谁?”我问。    “聪恕。”    他。他怎么知道我在此地。如果他知道,那么每个人都已经知道。消息真快。    我应该如何应付?    聪恕低声地说:“他们说你在这里,我与聪慧都不相信。”    我维持缄默。    “为什么?”聪恕问“为什么?”    我应该如何回答?因为我穷?还是因为我虚荣?还是两者皆备?    我并不觉得羞愧,事无大小,若非当事人本身,永远没法子明了真相,聪恕无法了解到我的心情。多年来的贫乏…爱的贫乏,物质的贫乏,一切一切,积郁到今天,忽然得到一个出口,我不可能顾忌到后果,我一定要做了再说。    “你是为他的钱,是不是?”聪恕问“我也有钱,真的,我父亲的钱便是我的钱,别担心钱的问题。”    聪恕,你父亲的钱怎么等于你的钱?我心中想问。    “我要见你,我现在就来。”他放下电话。    难怪勖存姿要把我调回剑桥,知子莫若父,他知道他儿子。聪恕傻气得紧。我披上衣服便离开公寓,我不想见聪恕,这将会是多么尴尬的事。    我一个人踱在街上。女佣人问我上哪里,我摇摇头,我自己也不知道,我怎么晓得,我只知道我一定要痹篇聪恕。    司机就在门口,他拉开车门,我上车。    我说:“随便兜兜风。”    他们说,坐劳斯莱斯,最忌自己开关车门。《红楼梦》里说的:没吃过猪rou,也见过猪rou,也见过猪跑。那么终究有猪rou吃的时候不会出洋相。    坐在车于里要端端正正,头不要左右两边晃,要安然稳当,若无其事。    我现在就这么坐着。车子缓缓驶向郊外的马路,勖聪恕不会再见到我。    或者我会叫勖存姿买一辆跑车给我。像聪慧在开的小黑豹,抑或是别的牌子,我可以好好地想一想,他会答应的。假使我要月亮,他如果办得到,他也会去摘下来…不是为爱我,而是因为他的虚荣心:勖存姿的女人什么都有,勖存姿是个有本事的男人。    司机忽然开口:“姜小姐,少爷的车在后面追我们。”    “什么?”    司机小心翼翼地说:“少爷的车子,你请往后看看。”    我转过头,勖聪恕开着一辆式样古怪的跑车,紧紧贴在劳斯菜斯的后面。    我问:“他跟着我们多久了?”我不是不慌张的。    “一出大路,姜小姐。”    “摆脱他,我们加速。”    “姜小姐,少爷这辆车比我们的快。”    好,设法了。    “照常速,假装没有看见他。”    “是。”    但是勖聪恕超车,当他的车子追过我们的时候,他减低速度,逼得司机停下车来。    “姜小姐…”司机转头。    “不关你事。”我说“你开门让我下车。”
		
				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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