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		  		第四章  (第3/3页)
要不要调高几度?    仿佛没有比这更重要的问题了。    他最后的动作,是为我掖好毯子。那是扶我、牵我、为我按摩时轻而有力的手,此刻却静定自若,再亲密些也无妨。    月光便这样,照着他刚刚立过的地方,一片荒芜的惨白。一瓶正红花油静静伫立在床头柜上,这就是唯一了。他走时并没有回头。    他不喜欢我?    他不要我?    明明地,在瞬间之前,大地震动,山川变色,他曾拥紧我,整个人像一座即将爆发的活火山,我知觉他周身几千度的高温。    他的拥抱,令我肩背生痛。    却突然消弭于无形。    我面红耳赤:是他看轻贱了我?    在没遇到他以前,我的心仿佛大都市最繁华处的圣母院,烟尘滚滚车声四起,我只很静很静,日子恒久暮鼓晨钟,夜半才到客船。    而他,是我的埃丝美拉达。    我身体深处的潮sao。    但他,拒绝了我。    这样辗转难眠,也不觉上下眼皮打架…    是清晨的门铃叮咚叮咚,我惊起忙应“来了。”是他吗?裙子睡得稀皱,也来不及抚一抚,仓皇之间找不到拖鞋,赤脚跳过地毯。    是酒店的服务员:“是庄小姐吧?这封信是早上一位先生送过来,嘱咐九点半之前一定要交给你。”    所有言语动作都像下意识,我只能颤抖地、虚弱地撕那信封。连撕几下,拆出来,是一张参加旅行团赴越南四日游的票。    太意外了。我举起票,对着光线看一看,又把信封翻过来,敲一敲。的确,没有一字半句。    中年男人的心,我只觉无从捉摸。    在酒店大堂里与旅行团会合,远远只觉得眼熟,猛然僵住,失声:“是你。”    龙文悠然自后排走出,惯常略含笑意,一步一步,越出众生之外,仿佛是在人海里分花拂柳而来。    我笑得勉强:“真巧,总是遇到你。”    龙文忽然俯身下来,语声轻柔而目光灼灼:“不,是我遇到了你。”    像大幕初初拉开时分,两个演员自不同方向上场,在舞台的中央相遇。如果是漫画形式,该是我们头上都打了大大的??!!吧,而众人心上是大团大团的雾。    谁吸了一口冷气。我猜他们肯定在想,这女孩真不得了,国内一个,国外一个。    而我并没有问他:为什么会来。    就好像明石也没有问过我,为什么。    总是在微雨的清晨里,在下龙湾边等游轮,我突然将相机丢给龙文,发足奔向对面,站定了,催着他“龙文,快照。”    “咔”一响,到底是留下来了。    上了船,回头看,那座咖啡馆仍然淡黄淡黄的停在雨里,无声岁月流走,是备受摧残的脸容。杜拉与她的中国情人是否曾在这里对坐,喝一杯西贡咖啡?    她的身影曾在他床上横陈,对她的记忆终生不朽,他说他爱她将一直爱到他死,他所要的只是一点时间。这样的激情与魔狂。    但他抛开她,忘掉她,把她还给白人,还给她的兄弟。只因为:没有了财富,我算什么?    船缓缓开动,一路掀开雪白狼花。如果在西贡河上相遇的,是我与明石?离开了他的身份,他的家庭,他盔甲似的骄傲,他又算什么?    热带的太阳辣辣升起,空气微微腥咸,船上竟有一朵凤凰花,不知是谁遗下来的。    我拾起来,在手中把玩,忽然带着顽皮笑容,插在鬓边。    龙文举起相机留住:“南国黑美人。”    只是没有选择,不要做酷女郎,就得甘心老土。做不成完全没有良心的新新人类,    就得为情所伤。    一只蝴蝶经过我的身畔,小小灰色的翅子努力地扇动着。而它的身下,是大海的蔚蓝。    我迷惑了。    它从哪里来?它难道不知道一路前去,是无边的大海,自此寻不到任何一个驻足之处,一朵为它盛放的花?海的对面是它永远不能抵达的天堂,而它飘洋过海,坚持地飞着。    我靠在窗边,微微晕眩。龙文起身,把窗帘拉下,边缘始终不肯平复,阳光便一掀一掀地进来,他用手按住它。    稳定的、离我非常近的手臂。    我心动一下。我其实也可以要一个温柔疼惜的男人,发展一段单纯的感情,安分地过活。为何是我自己的心,不允许?    我说:“谢谢。”    龙文转过身来,叹口气“我认识你以来,没见你开心过一天。”我不语。    他说漏了口“那老男人,也值得?”    我一惊:“你在说什么?”    他微笑:“中国人,真是全世界最古道热肠的人,虽然萍水相逢,也觉得有义务对我的一生负责,故而知无不言,言无不尽。”    我笑:“你信?”    他答:“当然不。任何话,只要不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,我都不信。你来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呀。”    我一声不响,起身向舱外走。他眼中一刹时的责备,与我何干。
		
				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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